闻言，苏雅狠狠一愣。 她望向纪淮周，只见他眼神平淡像没有波澜的湖水，心里顿时慌乱起来。 “阿衍，你听我解释，我……” 话还没说完，便被纪淮周冷冷打断：“苏雅，你越界了。” 他的语气不复往日温柔，温和中带着些许凌厉。 苏雅一瞬浑身冰冷，仿佛血液都被冻结。 她上前去拉他的手，嗓音颤抖：“阿衍，你别生气……我知道错了，你不要生我的气好不好？” 纪淮周不轻不重地拉开她的手，语气平淡却带着压迫感：“你是不是忘了，我和你之间只是作戏。” 苏雅僵在原地，脸色刹那间煞白。 心脏也好像被活生生挖走一块，冷风呼呼直往里吹。 可纪淮周像是没看到她苍白的脸色，侧颜平静却疏离：“不是你的错，是我不该选你演这场戏。” “是我的错。” 他落寞的语气是因为许织夏的离去。 意识到这点的苏雅彻底崩溃。 她眼眶一瞬通红，积压在心底的情绪悉数倾泻：“为什么？为什么你的眼里只有许织夏？你们已经离婚了啊！” “这段时间一直陪在你身边的人明明是我，我那么喜欢你，什么都愿意为你做，阿衍，你看看我好不好？我是真的喜欢你！” “你对我也是有喜欢的对吧？我不相信你对我一点感觉都没有！” 苏雅瘫坐在地，双手紧紧攥着床单，看向纪淮周的眼里满是不甘和期待。 然而，她的满心期待落了个空。 纪淮周看向她，拧起眉：“苏雅，从一开始我就说得很明白，只是要演一场我变心的假象而已。我很抱歉让你产生这样的误会，但是……” “我的确没有喜欢过你。” 苏雅浑身一颤，内心有什么坚持已久的东西被彻底打碎。 “我不信……” 可她嘴上再怎么说着不信，内心却也明白，纪淮周说得没错。 这几个月来的温柔不过都是演戏，是她沉陷其中，假戏真做地爱上了他。 安静的病房中只剩下苏雅低低的啜泣声。 纪淮周语气平淡：“你走吧。” 哭声戛然而止。 苏雅不可置信地抬眸，却见他根本没看自己一眼。 她的心狠狠一疼。 半晌，她缓缓站起身，极慢地走到门口，又转过身。 “阿衍，我不会放弃的，你现在不喜欢我没关系，以后你一定会喜欢我！” 说完，她推开门便走，没给纪淮周说话的机会。 病房的门打开又关上，纪淮周深邃的双眸隐在黑暗中辨不清情绪。 许久，他拿起手机，翻到唐母的号码。 拨通后那边很快接起：“阿衍？” 纪淮周下意识攥紧手机，开口时才发现嗓音干涩沙哑。 “妈，柠柠在哪儿？我想见她。” 他还记得车祸前，那通来自许织夏的电话。 也还记得电话里那陌生的女音，和那句让他难以置信的话。 许织夏，那么好的许织夏，怎么可能会死呢？ 而此时，听筒那边也是一阵沉默。 短短的半分钟像是被拉长成一个世纪，每一秒都格外难熬。 许久后，唐母的声音才徐徐响起：“柠柠她……她在北山墓园。” 话落，纪淮周忽地一阵耳鸣。 唐母还说了些什么，但他已经听不清了。 他盯着虚空，眼神空洞而苍凉，仿佛盛入悲寂。 …… 半小时后，北山墓园。 车子停在门口。 纪淮周走下车，山间的冷风扑面而来。 一片死寂。 看着那些石碑，纪淮周心底突然生出几分恐惧。 他怕许织夏真的被葬在这里，葬在这冰冷的地方。 犹豫踌躇了很久，纪淮周抿紧唇，终是踏了出去。 找到第八排时，他抬眼便看见了角落里的一束百合花。 许织夏最喜欢的花。 纪淮周的心狠狠一沉，直觉告诉他，就是那里了。 走过去的每一步都像灌了铅。 在看到石碑上许织夏笑靥如花的照片时，纪淮周的情绪在刹那间分崩离析。 苏雅没有骗他，唐母也没有骗他。 许织夏……真的离开了这个世界，再也不会回来了。 纪淮周瘫坐在地，再没了一丝力气。 他看着照片上的许织夏，脑海中却想起曾经做过的那些梦。 在梦里，他无一例外会死在三十一岁那年。 纪淮周无数次告诉自己那不过就是个梦，但每当他从噩梦中醒来，看见身旁睡颜安静的许织夏时，他总会心有余悸。 万一呢？ 万一那些梦都是真的，这一世的他也会死在三十一岁呢？ 若是孑然一身，他可以生死由命。 但许织夏该怎么办？ 为了让她能继续好好生活，纪淮周找到苏雅，安排了一个他变心的假象。

可谁来告诉他，为什么先离开的人会是许织夏？！

“柠柠，你……”能不能回来？ 后一句话消音在嘴唇动作间。 纪淮周靠在许织夏冰冷的石碑上，背脊深深弯下，像是被风吹压的稻穗。 他后悔了。 整整一夜，纪淮周就这么陪着许织夏安静的待着，就好像从前两个人同床共枕时度过的无数深夜…… 直到第二天，天蒙蒙亮时，他才起身离开。 离开墓园后，纪淮周回了别墅。 那个他和许织夏曾经生活了八年的家。 可站在门前，纪淮周突然就失去了开门的欲望。 他心知肚明家里空空荡荡，再没人会笑着跟他说一句“你回来了”，没人会问他累不累，更不会有熟悉的饭菜香。 一想到这，纪淮周就觉得心里空了一块。 在门锁上按下那串熟悉的不能再熟悉的密码——他和许织夏的结婚纪念日，推开门，扑面而来的冷清和寂寥。 纪淮周没有开灯，他坐在客厅的沙发上，在黑暗中点燃了一支烟。 吸一口，烟雾袅袅散开。 泛白的天光透过玻璃窗照进屋子，这里安静得只剩下他自己的呼吸声。 纪淮周又想起了许织夏。 他眼前渐渐涌上水雾，一片模糊。 忽然，手机响起，是个陌生号码。 纪淮周皱着眉接起：“你好，哪位？” 那边传来个女人的声音。 “请问是纪淮周吗？” 女人语气寡淡，纪淮周眉心更紧：“我是，你……” “我是许织夏的房东。” 她打断他，很不耐烦，“她有东西要我交给你，你过来取一下。” 纪淮周愣住。 东西？许织夏留给他的？ 他再没细想，起身拿过外套就往外走：“我现在就过去。” 按照地址找过去时，房门打开，却不见房东人影。 纪淮周迟疑地走了进去。 屋子并不大，和别墅比天差地别，他无法相信许织夏离开之后就住在这样一个简陋的地方。 桌子上摆着她的东西，纪淮周走过去拿去，细细摩挲。 这时，身后传来脚步声。 他转身看去，只见一个女人站在门口，手里拿着一个文件夹。 “纪淮周？” 房东将他上下打量了一番，想到许织夏和自己说过的那些事情，眼底似乎划过一抹讥诮。 “是。”纪淮周点了下头，“柠柠她给我……” 话没说完，房东手臂一弯，将手里的文件夹递过去：“她给你的，好好看看吧。” 纪淮周接过，手指却轻颤了下。 但不知道为什么，他捏着文件夹竟有些不敢打开。 半晌，纪淮周咽了咽干涩的嗓子：“她……是什么时候拜托你交给我的？” 女人靠在门上点了支烟，露出点冷笑。 “一个月前，她说如果28号那天她没回来，房子就不租了，这些东西随便我扔，但文件夹要给你。” 纪淮周怔在原地。 为什么许织夏在一个月前就和房东交代这些事情？ 就像是……她知道自己会死在28号这天！ 纪淮周背脊一凉，总觉得还有什么事情是他不知道的。 犹豫片刻，他解开文件夹上的绳子，将里面的东西拿了出来。 在看清内容的那一瞬间，纪淮周四肢一僵，仿佛被狠狠扼制住了心脏。 那是一份病历—— “患者许织夏，诊断确为中度抑郁症，且有加重趋势，需要及时治疗，否则患者的空间认知能力将会退化……” 纪淮周整个人如置深渊，痛苦全都梗在了喉咙。 再往后翻，却只有一张支票。 上面的数额很清楚，一百万，是他离婚后给许织夏的那张！ 大脑轰的一下爆炸开来。 许织夏最后留给他的，只有这个？ 纪淮周死死盯着支票，眼眸中有着自己都难以察觉的悲伤和歉疚。 他无力地靠在墙上，头深深垂下：“她的东西我可以带走吗？” 房东顿了下，语气讽刺：“拿走东西又什么用，人也回不来了。” 纪淮周的心仿佛被一只无形大手狠狠攥紧。 他嗓音沙哑：“是啊，她回不来了……” 房东看向他的眼神中带着点奇怪。 原本在知道了许织夏的经历之后，她觉得纪淮周就是个抛弃妻子背叛家庭的渣男。 可他脸上痛苦的神色，不像是装的。 她看不懂，觉得烦躁地摆了摆手：“我留着也没用，你想要就拿走吧。” 说完，她转过身。 刚要离开，却听身后传来一声：“谢谢。” 房东脚步一顿，回头看了眼面色悲伤的男人，最终什么都没有再说。 她走之后，纪淮周将许织夏的东西都收拾到箱子里，抱着离开。 他小心翼翼，就好像怀里抱着的是多珍贵的东西一样。 回到车上，纪淮周看着副驾驶座上那一箱许织夏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，头却陡然疼了起来。 意识模糊之间，他恍惚看见了一道身影。 她穿着白裙子向前跑去，又回身向自己招手。 纪淮周咬着牙费力地伸出手臂。 “柠柠，别离开我……” 再次醒来时，已经是黄昏。 纪淮周缓缓睁开眼，看见一片白色，知道自己是又回到了医院。 见余光中似乎有道身影，他侧眸看过去，微微一怔。 “妈，您怎么在这？” 顾母眼眶通红，明显是已经哭过：“你昏倒在车里，有人帮着打了120，后来医院联系到了我。” 纪淮周抿了抿唇。 他只记得自己看见了许织夏，但现在想来，那应该只是幻觉。 顾母握住纪淮周的手，声音又带着些哭腔。 “阿衍，柠柠那孩子……我知道你伤心，可也不能这样折腾自己的身体啊，你才刚做完手术，怎么能擅自跑出去？” 纪淮周攥紧手指，喉咙疼的发涩：“您都知道了。” “我怎么会不知道？柠柠善良，为了救一个小孩才被海浪卷走，送到医院的时候已经是晚了。” 因为一个小孩吗？